夜色如墨。

蘇大莊推著拉板車，林翠花在後推著，板車上是裹在被子裏面的蘇黎。

蘇黎看不清楚外面情況，只能按著感覺記路，她可不想在深山老林待一晚上。

村中路不好走，再加上前些日子剛下過雨，泥濘的很。

林翠花吃力的推著，瞧著已經走到村口，急忙喊住蘇大莊，“別走了，就扔這兒吧！”

“這裏會不會離家太近了？”蘇大莊害怕這死丫頭還能找回去，那可是真晦氣！

“不會，你看這天也要下雨了，這死丫頭已經是病的走不了路，再淋一夜雨，肯定是斷氣了。”林翠花推搡著蘇大莊，讓他動作快點。

莫大莊猶豫片刻，許是風刮的比較嚇人，這才下定決心，“來，幫把手。”

蘇黎察覺到被人擡起，然後一陣懸空，“嘭——”的一聲摔在地上，後腰處還有塊石子硌著她。

聽著腳步聲走遠，蘇黎從被子中爬出，此時天空中已經是飄著零星小雨。

周圍伸手不見五指，蘇黎可以從方才他們兩人的話中聽出是村口的垃圾堆。

蘇黎暗罵一聲，掙紮著爬起身來，不知腳下踩到什麽東西，身子晃了晃，眼看著要摔倒，突然，一條有力的臂膀插入蘇黎腋下，牢牢把她扶住。

“沒事吧！”

蘇黎出現片刻驚慌，在頭頂響起低沈嗓音時，這顆猛然提起的心轟然落地。

“鄭大哥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蘇黎雙手順勢抱住他手臂，跟著他抹黑往前走，腳下的路倒是變得平坦不少。

“擔心你。”鄭自塵淡淡的說道。

他猜到蘇家父母會這麽做，傍晚時便守在蘇家大門口，沒想到他們真要把她扔掉。

蘇黎扯了扯嘴角，“沒事的，我會好好保護自己。”

“有些事情恐怕連你都沒猜到吧！”

“是啊，我沒想到自己爹娘會想把我扔掉。”蘇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，“我現在已經跟蘇家沒有任何關系，他們也不用時時刻刻考慮會把我賣掉。”

“有我。”鄭自塵腳步一頓，隨後言簡意駭的說了兩個字。

“我知道……”蘇黎心中暗自得意，她要是不知道有他在，估計也不會鋌而走險。

回到鄭自塵住處，點燃屋內油燈，蘇黎這才放開鄭自塵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。

“咕嚕——”肚子在不適宜的場合響起，蘇黎臉色尷尬，朝著鄭自塵笑了笑，“我一天沒吃飯了，家裏還有沒有剩的飯菜？”

“……”鄭自塵沒說話，但轉身離開，回來時手中端著一塊窩窩頭，跟一小蝶鹹菜。

“先湊活吃些。”

“已經很好了。”蘇黎拿起一個窩窩頭，很平靜的一咬，有點硬，讓她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，仔細打量了一下窩窩頭，發現窩窩頭裏還加了糠。

她知道80年代的生活很艱苦，能有口吃的已經很不錯，畢竟在蘇家她可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。

鹹菜很鹹，至少能夠跟手中的窩窩頭一塊咽下去。

吃到一半，蘇黎便覺得喉嚨有些發癢，加了糠的窩窩頭剌嗓子眼，不舒服。

為了不給鄭自塵增加麻煩，蘇黎幹脆直接放下手中的窩窩頭，拍了拍肚子，“我飽了。”

鄭自塵：“……”

他剛才把小女人的全部神色看在眼裏，分明是吃不慣，卻要裝成一幅吃飽的樣子。

眸色微深，沒有揭穿她，“先去休息吧，我在外室睡覺。”

“從現在開始，我已經不是蘇家的女兒。”蘇黎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。

鄭自塵終於反應過來了，又恢覆了之前的面無表情，淡淡道：“放心，明天我會去給村長說清楚。”

“難道這個還能說清楚？”蘇黎甚至有些開始後悔自己的沖動，應該先把戶口頁拿在手裏，再說其他。

“蘇家人明天早上會過來。”鄭自塵說話語氣很是肯定，讓人容不得生起半點兒疑問。

蘇黎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，做事前應該先把事情考慮周到。

鄭自塵內室比較簡單，除了一張用凳子搭起來的床板，還有一個木箱子之外，沒有多餘的東西。

蘇黎剛躺在床上，外室的油燈正好滅掉，鼻翼間滿是鄭自塵的味道，不知道該跟什麽味道相似，暫且歸為男人味。

或許找這樣的人過完餘生，也是個不錯的決定。

這世界上最難找的便是好男人，既然遇到，說什麽都不能錯過。

在現代，能跟她並駕齊驅的男人也有，但卻沒有哪一個能像他一樣讓她相處的那麽舒服，就仿佛兩人已經認識了很久，已經很了解彼此的秉性一樣。

表明心跡，有時僅僅需要一個眼神。

有時只需一個細微動作。

這般想著，蘇黎入睡時嘴角都勾著淡淡的笑意，連做的夢都是香甜的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屋外的陽光歪歪斜斜的透過窗柩射在蘇黎蒼白的小臉上，略微有些刺眼，不由得輕微皺了下眉頭。

蘇黎身子骨弱，連頭發都微微發黃，稀疏的披散在身後，用手隨意抓兩下，邊用頭繩固定住，邊走出外室。

在經過昨夜一陣秋雨後，天氣微微放晴，鄭自塵正晾著衣服。

興許是聽到聲響，鄭自塵回頭往她這邊看來，兩人視線一對上，她就笑了，“早上好！”

鄭自塵這次並沒有像往常那樣不說話，而是回了一句，“早！”

蘇黎伸了伸懶腰，聞到自身衣服有些黴味，這才想起她已經有兩天沒換過衣服了。

“要不要去鎮上？”鄭自塵瞧出她動作，淡淡的問了一句，“今天鎮上會很熱鬧！”

“好！”蘇黎一口答應，接過鄭自塵遞過來的鹽水漱了漱嘴，“鄭大哥，咱們是不是要在家裏等他們過來？”

他們二人之間有些話不用說的太清楚，鄭自塵心底了然。

“不用！估計等吃完飯後便會過來。”

“那咱們還是快些去吃飯吧，千萬不能影響吃飯的心情。”

“好！”

“……”

路過的村民瞧見了，都微微楞了楞，似楞神蘇黎為何會在鄭自塵家，又似楞神今日黎丫頭有些不對勁。

蘇家莊說大不大，比如昨天發生的蘇黎得了天花的事，一大早，村子裏便早已人人知曉。

如今在鄭自塵家看到蘇黎，他們自然會覺得心中詫異，可礙於天花二字，誰都不敢上前詢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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